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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昏带着最后的温度西去,淮阳城前一座又一座的军帐在寒风中矗立。立夏将至,二月的冰凉却丝毫没有减弱之势,一堆营火之前,黑夫和惊盘坐着。
“二哥,将军计划立夏就攻城咱们得备几件夏天穿的衣服啊。”黑夫的话语打破了并不安宁的平静。“黑夫,你是识字的,你写封家书让母亲寄点钱和衣服吧,也不知母亲现在身体如何,真想回家啊!”故乡的流水声在惊的耳旁响起,缕缕炊烟在他的眼前浮现,似乎家乡的村庄又开始生火做饭了。
等他回过神来,眼前有的只不过是一堆柴火而已。黑夫已经拿来了纸笔,在不起眼的木牍上写了起来。“黑夫,我说你写吧。”黑夫转头看向惊,他看到熊熊烈火映照在着惊的双瞳中,那眼神透露出从未有过的冷峻与悲情。“二月辛巳日,黑夫和惊祝大哥安好,母亲仍好吗?我们今日又见面了,写信想拜托点事情。”话又突然停了下来,黑夫知道二哥在想什么,但再难开口,话终究还是得说。“立夏将至,我们将进攻淮阳,望母亲能够……”话还是断了,黑夫叹了口气,“二哥,还是我来吧。”他继续写了下去,希望母亲寄点钱和衣服,再三嘱了爵位的事情,又对家里的人们各自留下问候,希望快快回信。当黑夫再次抬头时,营火的光亮已弱了三分,轮月投下满地的乳白色,惊依然抬着头,眼角闪出点点泪光。
光阴似箭,几月的时间眨眼间闪过,黑夫将目光投向北方,托同乡带回的家书应该已经送到了大哥手上。惊站在黑夫的身边,手中的利刃闪过阵阵寒光,温热的血液从刀尖上滑落,滴入脚下浑浊的血泊之中。不知从何时起,每每战斗结束,惊都会回忆起家乡,回忆自己的亲人。云梦泽,他已太久没见云梦泽了。他这一生只望在云梦泽幸福快乐,这平凡而伟大的愿望,在战争面前变得遥遥无期。史学家们不会记住普通人的牺牲,战士们的鲜血筑成的是王侯将相的荣光。想到这里,惊愤懑地将刀摔在地上。
“二哥,怎么了?”黑夫被惊的行为惊住了。“没什么,黑夫,我们,我们再写封信吧。”惊故作平静地回答着,声音却有些发颤。他们又一次写了一封家书,诉说着衣物和钱财的紧急,询问母亲和其他亲人是否安好,让大哥照顾好家人。惊写上最后一句“盗贼众多,大哥一定别去新城。”
他们站在城墙之上,望着初升的太阳。“二哥,我们还能回云梦泽吗?”黑夫开口说道。
“能回去,咱们一定能回去。”惊回答着,悄然红了眼。
过了多年,战事结束,一名老者走在回家的路上,抱着一只木盒,天空下起小雨,雨水落到木盒上,又从木盒落下,轻轻坠地,荡开一圈圈涟漪。他似喜似悲向前缓缓移动着,口中沙哑地念叨着:“我们回来了……”又消散在风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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